南科大“九山社”小记与“九山一水”小史

九山社 StudioGloire 2018-10-01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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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2018年4月,南科大校内无名岭的湿地公园和观景步道落成。九山社社员冯小漠一袭古装,踏青揽胜。有趣的是,工程结束后,工作人员误将“无名岭商周时期墓葬遗址”保护界碑里外方向放反,耐人寻味。

张皓帆 摄

【前言】

在“九山一水”的南方科技大学校园里,社会科学中心的社团“九山社”成立近一年了。每谈及南科大优美的校园环境,人们总是沿用“九山一水”这个描述。而搬迁到学苑大道1088号永久校址的五年来(2013年到2018年),能分辨九山一水的具体所指的师生,恐怕屈指可数。有人说,九山只是泛称,是中国传统的“多数”,并非实指。这是错误的认识。无论是从文献中查考的结果,还是近段时间以来,由学校官方发起的命名活动,都说明“九山”是实有所指的。

本文由九山社多位骨干协力检索考古资料、分享宝贵回忆,在诸师长的帮助下整理而成,冀为热爱南方科技大学的各界人士梳理南科大“九山一水”的地理位置以及名称,共同见证历史,继往开来。

【“九山社”小记】

2017年底,南科大社会科学中心聘请考古学家唐际根为讲座教授。开课不久,唐老师就提出希望组织一些同学,共同在考古、文化遗产、本土文化保育等方面进行研究与实践。

唐老师提出的概念叫“文品会”,有含英咀华、体验文化之意。但由于大家认为太像“唯品会”,以至于联想到讨厌的网页弹窗,纷纷要求再议。最终屴屺山房(Lychee Studio)主人提议借“九山一水”之名,称“九山学社”,获诸座一致通过。后又以避嫌故,略为“九山社”。唐老师尊重我们的想法,一直对九山社给予大力支持。2018年夏,唐老师还慷慨赞助,制作纪念T恤,用于鼓励筹社骨干和课程成绩优秀者。(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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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九山社社服正面是碉楼的影像,取自张皓帆“南科八景”摄影作品,背面是“九山”二字,由冯小漠集字。“九”取自褚遂良《孟法师碑》,“山”取自北魏《元珍墓志铭》,二字骨力遒劲,神采奕奕。

吴昊宇 供图

九山社成立伊始,发掘南科大“九山一水”之内涵、研究整理史实就已提上日程。但是福光村及其周边,本来就是深圳的偏僻村落,所存留的记录甚为单薄,历史空白很多。

本文分两部分解说南科大校址的历史沿革:第一部分从考古成果出发,解说几个小山丘下的重要遗址;第二部分从明清以来的变迁出发,讲述几个村落的前世今生。另外,以此为基础,对南科大“九山一水”的命名以及校园布局作简单讨论。

【南科大校址上的考古成果】

2017年3月,南科大二期工程四标段破土动工(图二)。四标段位于一期工程的湖畔宿舍楼以及有白鹭栖息的堰塞湖北面,是高层学生宿舍。在开工之前,湖畔宿舍区五栋后的小山丘上,曾经到访过一批考古队员。考古队员的任务是勘探土地下是否有文物遗存。最后勘探顺利结束,并没有发现重要遗址而影响工程。这是南科大校园里最近一次的考古勘探。

当时有相关领导透露,曾与一位文科专业的教授谈及校园遗址。这位领导转述教授的意见——“摇摇头”,说,南方如此边远的遗址意义不大。此言真实与否,尚未确认,只是我们不禁要问——南科大校园内的遗址真的“意义不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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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二/南科大二期工程四标段总平面图。此区域位于公婆岭及无名岭以北。

图自 南方科技大学官网

在南科大的一期工程附近,已经有至少六处文物保护单位。此六处遗址分别是:

A屋背岭遗址,

B上面光东山遗址,

C麻坑窝遗址(南北两处),

D无名岭遗址,

E杨屋村后山遗址,

F公婆岭遗址。

(另,东部近长岭陂水库有大马岭遗址,附近尚无大型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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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三/南科大主要区域的几处文物保护范围。F区域标出的公婆岭遗址杂草丛生,树木紧贴西边南科一路围栏,因此未确定的区域以虚线表示。另有一处文物保护单位未标出,在C区域东边近长岭陂地铁站处,为大马岭商周时期墓葬遗址。

此六处遗址均被命名为“商周时期墓葬遗址”,经发掘出土的器物显示,最早应可追溯至新石器时代,最晚延续至战国时期。截至目前,这几处遗址均为南山区的区级保护单位。按照相关规定,遗址划定的保护区“紫线”内,不能轻易动工(图三)。

前南科大党委书记李铭在一次会议上透露,市领导曾经考虑将遗址申报市级保护单位。但由于级别越高,动工审批就越难,结合实际开发也越难,于是作罢。如今这些区级保护单位得以纳入深圳市的统一规划,与南科大校园氛围相得益彰,离不开当年的高瞻远瞩。

在这几处文物保护单位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屋背岭遗址。1999年9月25日至12月28日,深圳市、南山区两级文物部门进行全市第二次文物普查的试点工作。10月,考古队员刘均雄等人在屋背岭顶部意外发现一把新石器时代石斧,于是展开了大规模的调查。2001年12月至2002年4月,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与深圳市博物馆等单位联合发掘。据考古报告,此次发掘共清理商时期墓葬81座,战国时期墓葬6座(共87座,有报道称91座或94座,不甚准确)。遗址上出土数百件文物,今天分别藏于深圳市博物馆与南山区博物馆等单位。(图四、五)

屋背岭的发现震惊学界,被评为2001年“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邹衡先生亲临屋背岭考察,评价:“屋背岭是商时期偏早的墓葬群,这在南方、在广东实为可喜的发现”。尽管没有明确证据表明当时南方已经受到商王朝管辖,但是文化交流必然存在,“商周不下江南”的历史观被进一步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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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四/屋背岭遗址发掘区平面图。范围即为图三的A区域。遗址主要分布于山顶。

图自 深圳屋背岭遗址发掘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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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五/南山博物馆展出屋背岭出土陶器。2001年至2002年,屋背岭的南顶、北顶及鞍部出土颇丰,部分发掘成果现分别陈列在南山博物馆及深圳博物馆中。

吅品㗊 摄

屋背岭遗址是广东地区已发现、发掘的最大的商时期墓葬群,但附近依旧有大量未被发掘的遗址。这些遗址或许寂寂无闻,长眠在地下,也或许早已经随打桩机烟消云散。2017年末,筹建九山社的热心成员曾经走访位于上面光东山与屋背岭之间的工地。其时工地尚未封闭,被挖开的山体可以判别出不同时期的土层。由于没有完善的计划,未能贸然进行勘探,成员们只从渣土中临时采集了数十片陶片,此后再也没有机会进入工地。

除屋背岭遗址以外,附近的上面光东山、麻坑窝、无名岭、杨屋村后山、公婆岭,以及靠近长岭陂的大马岭遗址,均在2002年后列入文物保护单位。这些遗址共同组成南科大“九山”的格局。另外,在2009年9月至12月,学苑大道南侧的麦地巷遗址也经考古发掘,惟未属于南科大校内。具体情况将在下文叙述。

【南科大的村落与“九山一水”】

现今的南科大一号门前,是“南方科技大学”公交站,而在2014年,此公交站还是“福光村口”站。南科大与深圳大学西丽校区建设前的拆迁工程,号称深圳史上最大的拆迁工程,涉及福光、田寮、长源三个村落。而福光村下辖的福光、福林、杨屋三个自然村与南科大永久校址关联最大。

福光村大约位于今天的行政楼、图书馆以及理学院大楼(在建)区域,北有屋背岭,南有大沙河。福光村原称**上面光村。**村民传说,由于村址位于大沙河上游,因此旧称“上面江”或“上面岗”。据康熙《新安县志·卷之三·地理志·都里·一都》以及嘉庆《新安县志·卷之二·舆地图·都里·典史管属村庄》记载,当时村名为“上边岗”(图六)。粤语江、岗(读音kong1),与光(读音kwong1)相似,因讹传为“上面光”。新安县多处地名带有“岗”字,“上面光”由“上边岗”演化而来,应较可信。另有传说为旧时穷苦炎热,男子赤裸上身,故称上面光,此说并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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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康熙新安县志校注》中对上边岗村的注解。

福林村村民原生活于北面羊台山的三坑村,后迁至杨屋村西北,嘉庆《新安县志》载称福庆村(图七)。福林村原于今日深大西丽校区北部及南科大工学院大楼(在建)以西,由福光村委管辖。后亦被完全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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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七/《嘉庆新安县志校注》中对福庆村的注解。

杨屋村大约位于今天的湖畔宿舍及工学院大楼(在建)区域,比邻杨屋村后山及公婆岭,东边为屋背岭。据说杨屋村的历史可追溯至明朝,至拆迁时已传承四百余年,暂未见文献记载。

除上述村落外,在上面光村东南,即大马岭附近,曾有一文屋村。据记载,文氏聚居者为文天祥后人一支。1940年代末,大部分迁至南头古城一带,文屋村仅存几户,并入上面光村。从麻坑窝遗址沿大沙河北岸东行,可以在路旁看见一明清古墓,近年尚未迁走,偶尔可看见有后人祭拜的香烛。具体碑文等未详考。福光与杨屋两村以广府系村民居多,谢、余、杨、文为村中大姓;福林村则多为客家人,陈、罗两姓居多。

上面光村的北部有一碉楼,在校园内保存至今(图八)。据谢家后人讲述,此楼为民国乡绅谢家天为保护财产而建造,称为避世楼(一说蔽世楼)。上面光村于1992年进行城镇化改造,出于地名雅化的需要,改称福光村,成立深圳市福光股份有限公司。直到拆迁之后,福光村退出历史舞台,回迁房仍称“福光新村”。

南科大行政楼附近,曾保留有2008年落成的深圳市福光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大楼(俗称“村委楼”),是“老福光村一号”。此楼后改建为南科大科研教学服务中心,使用至2017年爆破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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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八/避世楼旧影。

图自 《记忆·福光村》

为了探究九山具体所指,我们从荔园出发,沿顺时针方向依次考察校园中的山岭,以期确定各山及遗址保护区的名称并大致界定其范围。

连接湖畔与荔园的栈道横跨无名岭。无名岭山体北起二线关路,南至湿地公园与专家公寓。无名岭的文保碑目前发现有两块(图九),一块在湖畔的栈道入口处,另一块施工挪动后安置在教工篮球场北侧(即被反置之碑)。“无名”可能是发掘遗址的考古工作者临时记录用,或是在更早的时候村民便称其为“无名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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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九/无名岭文保碑现状。

吅品㗊 摄

无名岭东侧的麻坑窝是校园中保护面积最大的遗址,目前在慧园环岛东侧、三号桥岗亭北侧及其向东约百米处各有文保碑一块(图十),三块碑合围,圈出了麻坑窝遗址的大致范围。从北侧登上麻坑窝遗址,一路向南,共计得四处制高点,如果以松禾体育场东南侧横贯麻坑窝的步道作为分界线,则可将其分为南北两处山体(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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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麻坑窝文保碑现状。

吅品㗊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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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一/麻坑窝遗址的南北分界线。

吅品㗊 摄

从麻坑窝南坡下山再向东行,紧靠长岭陂地铁站的大马岭是校园里最偏僻的遗址,现仅在山体的西南角找到了一方界碑(图十二)。沿路继续东行约五十米,可以在路北侧看到一处杂草丛生的明清时期墓葬(图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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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二/大马岭文保碑现状。

吅品㗊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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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三/大马岭下一座明清时期墓葬(中央突起部分)。这座墓葬可能是文屋村村民所留。

吅品㗊 摄

回头向西,二号门内大沙河北岸处,有“上面光东山商周时期墓葬遗址”文保碑一块(图十四),遗址因其在上面光村东部而得名。上面光东山可能曾是屋背岭的一部分,屋背岭具有南、北两个顶,其间紧密相连,而与上面光东山之间的鞍部则高差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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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四/上面光东山文保碑现状。

吅品㗊 摄

从上面光东山经图书馆绕行向北,抵达屋背岭。这处山岭可能因当时地处村落房屋背后而得名“屋背”。屋背岭遗址在校园警务室附近和大榕树旁自行车道入口处共有两块文保碑(图十五)。2018年初,在文化遗产实验室张钊老师带领下,九山社几位成员曾登上屋背岭,确认了北顶与南顶两个制高点,地面尚可见零星的陶、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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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五/屋背岭文保碑现状。

吅品㗊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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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六/从图书馆东望上面光村旧址,右侧为上面光东山,左侧为屋背岭与碉楼。

吅品㗊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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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七/九山社成员串串正在走访屋背岭遗址。

冯小漠 摄

辗转至湖畔一栋东侧,有杨屋村后山文保碑一块(图十八),其北侧(亦即湖畔三至六栋北侧)为公婆岭遗址。遗憾的是,因公婆岭整个山体及杨屋村后山西侧被工地围墙遮挡,相应位置的文保碑也无从确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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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八/杨屋村后山文保碑现状。

吅品㗊 摄

由公婆岭再回到无名岭,南科大校内计得商周墓葬遗址共七座(图十九)。如果将麻坑窝划为南北两个山头,即得八山。由于校门外的麦地巷遗址不纳入校园,九山尚缺一座,此山在何处?从《南科大创校影像史》一书中了解到,南科大一期工程建设时,含泥量高的土方被统一堆积在校园西南角临近学苑大道与南科一路交汇处,最终形成了一座二十余米高的全新山体,名为“藏秀山”(图二十),二期建设所规划的国际会议中心就选址在这座山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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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九/南科大校内九山示意图。黄色圈出范围为山岭,红色圆点为制高点,蓝色三角形为目前可见的文保碑位置。麻坑窝遗址分为南北两部分;麦地巷遗址在校外,故未纳入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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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二十/《南科大创校影像史》明确指出藏秀山即为新校园内的第九座山。这段话同时也将流经图书馆、行政楼,最终汇入大沙河的水系定为“一水”,解答了“‘一水’究竟是大沙河还是湖畔水系”这一问题。

林诗凡 供图

九山亦有另一说,即麻坑窝整体算作一座山,那么二号门外的麦地巷遗址也有可能是第九座山。麦地巷遗址中包含先秦及明清时期的文化遗存,另遗址公园西侧有一小庙唤作“陆纛(音dào)宫”,里面供奉着一尊将军坐像。该庙原位于上面光村,拆迁后在麦地巷公园重建(图廿一)。

总体来说,我们倾向于认为南科大的“九山”分别是屋背岭、上面光东山、麻坑窝南、麻坑窝北、大马岭、无名岭、杨屋村后山、公婆岭以及藏秀山;“一水”为发源自长岭陂,流经无名岭、九华精舍、图书馆、行政楼的校内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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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廿一/麦地巷遗址于2009年被发掘,在 2013年的卫星图上依旧可以辨认出探方。

【南科大校园“风水”的未解之谜】

历经南科大与深大西丽校区建设的洗礼,老村民的心里,上面光村是“命途多舛”的。在20世纪80年代,深圳市建设水库时,就已经传出过拆迁信号。到90年代,又传闻要建设香港邵氏投资的影城。一番周折之后,工程并未在此落地,上面光村却在担忧中延误了许多建设。有村民戏称“风水不好”,认为福光村发展并不顺利。然而今天“九山一水”的校内环境,以及二线关内、地铁站旁、比邻高铁的格局,使南科大真正成为教书育人的乐土。

南科大的“风水”其实并非不好,反而是一个宜居宜学的地方。校内有职工回忆,南科大创校校长朱清时院士曾经拜访南怀瑾先生。南怀瑾先生对南科大的“风水”格局给予重要开示,甚至有相关资料汇编成册。可惜经过多番搜寻,未见此册流传,传言遂成未解之谜。

**从堪舆学角度看,南科大的山形水势分布不俗。**从最南端的一号门,往北是行政楼、图书馆,再往北是湖畔宿舍与九华精舍(图廿二)。楼宇分布看似不规律,但总体坐北朝南,南低北高,“前朝后寝”的格局明显。这样的布局,在岭南地区是十分宜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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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廿二/南科大“前朝后寝”格局的中轴线体现在黄色虚线上。蓝色部分为水体,青色部分为屋背岭,白色部分为深大校内山体,紫色部分为塘朗地铁站到校门的通道。

另一方面,坐北朝南看:屋背岭在左,深大椭圆形山丘在右,恰成青龙白虎之势,中间溪水流淌,曲折往南流入大沙河。山谷地形创造围合、僻静的环境,是适宜修习学业的。由于外部环境所限,南科大一号门并未与中轴线对齐,而是与塘朗地铁站在一线。这个局部的曲折并未太大影响格局,反而减少了直面大门的冲击感,使校园更宁静一些。

而从更大的格局看,南科大背后的“靠山”不仅有荔园一带的山体,且有羊台山(海拔587米)作为“祖山”。而南面的“案山”则有塘朗山(海拔430米),登上塘朗山顶南望,就是后海、前海以及深圳湾的广阔景色。在两山之间的河谷虽窄,而大沙河自东发源于长岭陂,又有五号线地铁贯通,因此并不窘迫。(图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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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廿三/南科大背靠羊台山,前瞻塘朗山,两山之间阡陌交通。而闻名遐迩的麒麟山疗养院亦坐落其间。

西至西丽水库,东至长岭陂水库这一带,堪称兼具自然与人文的宝地,并非空穴来风。假如将羊台山与塘朗山最高处连一直线,正好穿过西丽水库东部,而那里坐落着闻名遐迩的麒麟山疗养院。南方科技大学虽未在最得山水之胜的地方,亦已十分理想。

**为什么建校初期要特别考虑堆出“第九山”——藏秀山,创造出“九山”和“九华园”呢?这并非只为了数字的吉利或者堆放渣土。**校内弯弯曲曲的小溪流“一水”从无名岭湿地,经九华精舍,一直蜿蜒至行政楼汇入大沙河。在入河处恰好有一个弧形河道(图廿四)。按照河道局部冲刷的效应,弧形河道外凸的部分流速快,会不断冲刷,而另一岸则容易淤积,形成河滩。建筑物处于河滩处,会比处于冲刷处更有安全感。此地形亦可比作弓箭,处于弓后,当然比弓前更安稳的。故宫太和门广场金水河的弓形设计即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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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廿四/“一水”汇入大沙河处正好在一个河道冲刷的弓形地带,人工创造的“第九山”——藏秀山挡在学苑大道与南科一路的交叉路口。

而藏秀山前的河道与桥梁,恰似拉弓引箭射向图书馆方向。在河滩方向堆积出藏秀山,布局会更稳重;另一方面设置长流的溪水与“箭头”对抗,有以柔克刚之力。山水交合,使其“煞气”缓解。如果说这一“弓形煞”有迷信之虞,那么藏秀山对外部的缓解则科学而容易理解。由于学苑大道与南科一路交汇处车流来往,常造成噪音。在购置物业的时候,人们通常也会认为处于交叉路段的房间体验不佳。如果没有屏障,学校西南角则噪音严重,且直接暴露于行人的视野,校园内清新宁静的景色将大打折扣。因此藏秀山尽管是“九山”当中最年轻者,却有化解冲煞、平衡布局的重要作用,《南科大创校影像史》称其“藏风聚气”,不无道理。

在2018年,校方征集“九山”山名的公告中,标出的九座山体并没有包含西南角的藏秀山,反而将公婆岭后的一处地势平坦地带“未命名山9”计入九山之一。“未命名山9”即是二期四标段的学生宿舍,既不具有明显的山岗,也并非原有的文物保护单位。相反,该处曾经是人工设计的灌溉、泄洪水道。为何校方作此考虑,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图廿五、廿六)

而另一概念图中,显示规划为步道公园的麻坑窝北山(图廿七)。又一耐人寻味的是,竟有一处景点被命名为“万景台”。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万景台是朝鲜的伟人诞生地。即便没有严重“错误”,这样的名称也应当避讳吧?由此看出,学校对征集校内景色的工作,似乎并没有认真调研,部分人员文化水平也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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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廿五/校方征集“九山”山名的公告中,标出的九座山体并没有包含西南角的藏秀山,反而将公婆岭后的一处地势平坦地带“未命名山9”计入九山之一。

图自 南方科技大学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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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廿六/对“未命名山9”不同年份的卫星图进行分析,我们可以看到紧邻二线公路南侧的地方并没有突起的山体,甚至隐约能够分辨出一条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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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廿七/麻坑窝北山的规划概念图中,赫然出现“万景台”字样。

图自 南方科技大学官网

地名雅化的工作并不鲜见,有的是因为避免生僻字,有的是需要更体面的称谓。除了上文提到上面光改为福光,还有“西沥”改名为“西丽”,“塘蓢”改名为“塘朗”等(图廿八)。然而“沥”有踩着石头渡河之意,常见于河名;“蓢”在粤方言指沼泽地或滩涂。这些名字都包含着丰富的信息。近几十年许多地方把“蓢”和“塱(江湖边的低洼地)”都简化为朗,使人不知原意。所谓“子不嫌母丑”,面对养育村落的山水,面对曾对南科大作出贡献的村民朋友,面对这些显得“土气”的传统地名,我们更应该理解并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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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廿八/嘉庆《新安县志》校注中对塘蓢村、西沥村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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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廿九/九山社社员吅品㗊正在考察大马岭遗址。

冯小漠 摄

【结语】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本文揭示的“九山一水”背后的文化价值,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如此,我们作为一介后生,实在不知道有何底气修改已经载入史册、且见证重要考古发现的地名,遑论“赋予文化价值”。我们期待有知识渊博的学者来主导更名项目,或许会更得体一些。/****当然,南方科技大学校园里这些宝贵的山头,像是时间凝固而成的塑像,他们本无名姓,是历史赋予他们内涵。我们也并非不可变动其名姓,只是希望将来的人们查阅史册时,看到我们作出了负责任的、有担当的、对得起后人的选择。

能力有限,未能面面俱到,希请方家批评指正,亦期待抛砖引玉,出现更详尽的考释。

执笔 吅品㗊 冯小漠

【参考文献】

[1] 深圳博物馆 编,《岭南地区出土青铜器研究》,北京:科学出版社,2006年。

[2] 本书编委会 编,《深圳市第二次文物普查报告》,北京:科学出版社,2012年。

[3] (清)廖聚垣 编,《地理龍穴扼要(光绪本影印)》,台湾:集文书局,2012年。

[4] 郝纪柳 等编,《記憶福光村》,香港:中国图书出版社,2017年。

[5] 李海荣 等,深圳屋背岭遗址发掘报告,《考古学报》,2004年第03期。

[6] 金志伟 等,广东深圳麦地巷遗址发掘简报,《南方文物》,2014年第02期。

[7] 靳文谟 等编,《宝安文史丛书》编纂委员会 注,《康熙新安县志校注》,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6年。

[8] 舒懋官 等编,《宝安文史丛书》编纂委员会 注,《嘉庆新安县志校注》,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6年。


有部分内容参考自历年新闻报道,亦有整理自知情人士口述,或未发表之资料,恕未列出。

韩蔚老师、唐际根教授、袁长庚助理教授、刘妍青年会士、张钊老师、董韦老师等前辈给予热心的指导与帮助,此处表示由衷感谢。

本推送开启赞赏,所得将与全体参与调研与撰文之同学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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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io Glo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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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漠的私人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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